在全球COVID-19疫情继续蔓延的阴霾笼罩下，虽然各国采取了各种防控措施，但因国情不同等因素的差异，导致各国疫情差距悬殊。最近，为期两天的世界卫生大会（WHA）5月18日在日内瓦开幕，大会针对疫情决议草案成为新一轮争执点，加之部分西方国家如美国将疫情政治化，从而加大了全球COVID-19防控难度，这对广大民众来说充满了迷惑和不解。为此，王教授采用问答形式针对目前各国疫情的巨大差异、对策及民众的呼声等进行分析连载，拨开迷雾，以正视听，与大家共同探讨。

如何看待有关5月19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出台的COVID-19疫情决议草案的不同意见？

应该指出，中国是5月19日WHO疫情决议草案共提国。提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是因为有人散布谣言，说中国是“被逼”签署这个文件的。文件最后一段提到“在最合适的时机到来时，在与WHO成员经过商讨后，尽早启动一个中立的、独立的、全面的评估，对于由WHO参与协调的这场对于COVID-19疫情的国际应对，在其获得的经验教训上展开评估”。这个说法，符合中国政府的一贯立场。我注意到决议还指出，“要确定COVID-19的来源以及该病毒传播至人类的途径”，认为“这对于预防动物将新出现的疾病传给人类、降低传播风险十分必要”。这说明草案并没有针对特定国家并预设病毒起源及传播媒介，因此完全没有必要过分解读。我一直认为，公开透明是各国疫情防控成功的关键所在。让事实来回答一切，至关重要。而且，“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连当年SARS我国作为首次“遭遇战”，我们都打了一个漂亮仗，得到国际上的广泛好评，这次就更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图1为期两天的世界卫生大会（WHA）5月18日在日内瓦开幕

为何各国COVID-19疫情差距悬殊？

这个问题我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讨论过了。当时澄清了不少认识误区。例如，我提到如果说人口老龄化程度高的国家如意大利和西班牙更加脆弱，那么日本应该排在受影响严重程度榜的首位。然而，事实上日本离榜首还很远。

当前有国外专家分析，认为这几个因素最有说服力：

首先，年轻的力量。逃过疫情大规模暴发的许多国家的人口相对年轻。年轻人更倾向于成为轻度或无症状的病例，而且传染给他人的可能性相对较低。根据WHO的说法，年轻人通常更少出现某些导致COVID-19更加致命的健康问题。非洲是全世界人口最年轻的大陆，目前约有4.5万例确诊病例，仅占其13亿人口的很小一部分。

其次，保持距离的文化。流行病学家们说，文化因素，例如某些社会所固有的保持社交距离的传统，可能会给一些国家提供更多的保护。在感染者数量相对较少的泰国和印度，人们会在互相打招呼时保持一定距离。在日本和韩国，人们相互鞠躬致意，而且通常会在感到不适时提早戴上口罩。在许多发展中国家，在家中照顾老人的传统致使养老院的数量不会太多，而西方国家的许多养老院出现了悲剧性的集中暴发。

第三，高温和日照。疫情的地理分布特点（冬季时在意大利和美国这样的温带地区国家迅速蔓延，而在乍得、圭亚那等更热的国家却很少见到）似乎表明，该病毒不能很好地适应较高的气温。已知其他一些冠状病毒，例如引起普通流感的冠状病毒，在更加温暖潮湿的气候条件下的传染性较弱。

第四，尽早采取严厉防控。越南、希腊等较早采取封闭防控措施的国家已经成功避免了疫情的失控蔓延。这凸显了严格保持社交距离和封闭隔离等防控措施的有效性。在非洲，那些有过艾滋病、抗药性结核病和埃博拉等致命传染病暴发惨痛经历的国家，掌握的相关经验和知识更多，通常能迅速做出应对。

下面谈谈我们应该怎么看待这四条意见。

首先，年轻人对COVID-19易感性仍然很高，只是发病后病情轻，病死率低。不过，我注意到他们与老人一样的（甚至更加）惜命（笑）。而且，年轻人反应会比较快，学习能力强，个人防护会比老人要好。应该指出，年轻人一旦感染了以后，也会引发灾难性结果，因为接触了家里的老人就可能发生大问题，导致病死率攀升。

其次，保持距离还不是全部。在非常拥挤的国家，包括中国、印度、日本、韩国、新加坡等，保持距离是很难做到的（包括居家隔离），但是这些国家的感染率并不算很高。因此，更加重要的因素应该是戴口罩，特别是日本民众有平时戴口罩习惯，已经证明这对平时和非常时期都有很大好处。与之相反，保持距离特别容易的国家，像人口密度很低的西方国家美国、加拿大，还有同样地广人稀的俄罗斯等仍然发生了大规模感染。至于保持社交距离西方国家与第三世界国家差距最大，但是这与COVID-19的发病率是不一样的。欧美国家民众因拥抱亲吻等文化而致使其保持社交距离的好习惯前功尽弃，这与日韩等亚洲国家形成鲜明对比。

第三，高温和日照显然是有一定的好处的，特别是在起始阶段，一直持续到以后的发展和最后的结局。然而，一旦蔓延开了以后，COVID-19可以迅速形成马太效应，在这种情况下高温和日照的效能就不大容易显现出来，直到当局采取严厉措施遏制下来以后才有可能。说直白一点，就是病毒主要不是靠环境，而是依赖活的人体“接力棒”来传播的，而人体的体温是36.5-41℃（记住发高烧的病人也一样传播！）（笑）。当前COVID-19在巴西、厄瓜多尔和澳大利亚等国家传播和蔓延也提示，高温和日照影响有限。

最后，采取严厉措施的国家主要有两类：一类是除了死守严防，别无出路的国家；另一类是社会制度比较集权的国家，民众比较听政府的话，或者法制比较严厉的国家（如新加坡），其防控肯定会更加有效。

我觉得，还有一条非常重要，就是民众的危机感。如果民众意识到自己国家贫穷，医疗条件很差，一旦感染风险极大，这个时候人们会做出本能的反应。比方说，像朝鲜、印度等亚洲国家以及非洲国家就属于这种情况，我国农村地区对当年的SARS和COVID-19都是自发地严防死守，当时甚至不惜完全中断农村公路，以确保平安。而像欧美国家，特别是美国这样全世界医疗条件最优越的国家，从领导到民众均缺乏深刻的危机感，又放不下架子虚心学习，一味强调其文化和价值观差异，结果反而是深受其害，成为反面教材。这里提一下美国著名主持人特雷弗·诺亚，被《时代》杂志评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人之一，网友给他取了个亲切的名字“崔娃”。为了挖苦那些躲避责任、找替罪羊的美国政客，他开玩笑问：“首先，这不是外国病毒，它是病毒，好吧?SARS-CoV-2好像不会说英语”（笑）。

当前世界各国疫情巨大差异与其对策有无关联？

对于世界各国疫情的巨大差异，过去我没有系统针对国家态度、措施进行解读。现在，世界各国抗疫可谓“芸芸众生相，慧眼看端详”。下面让我们来分享一下：

本来，美洲大陆和欧洲大陆比较起来，在美洲大陆的美国难度要小很多，因其为独立的国家，而欧洲申根国家没有入境限制，就像一个国家一样。从这个意义上讲，欧洲的国家难以独善其身，而美国就比较容易。这次疫情正值美国大选，政治集团之间的较量白热化，必然把疫情当作政治手段通过媒体传播，影响民众。如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美国确诊病例数全球第一是因为进行了更多病毒检测，某种角度看这是好事，意味着我们检测工作更好，我将其视为荣誉徽章”（果然能言善辩，无人能及）（笑）。而美国前卫生部生物医学高级研究与发展管理局局长里克·布莱特在国会作证时则表示，政府在应对疫情上面并没有“总体协调计划”，导致各种疫情物资严重短缺。

我们再看看欧洲的领头羊德国。当局对疫情防控具有德式务实严谨的态度，无论是医学界还是政界，对于疫情基本传染数连续三天“破1”的现象态度相对一致，既强调不用过度担忧，但也需要保持警醒。德国总理默克尔既肯定该国抗疫所取得的成果，但同时也警告说，所有人有“义务”不要让已经共同取得的成果付诸东流。

一向以保守和独立著称的英国，在早期疫情防控上公布“群体免疫”的对策，采取的是“不抵抗政策”，而后英国首相约翰逊表示，英国应对疫情的政策将转向“延迟疫情蔓延”阶段，并采取比意大利等欧洲国家更温和的措施，认为激进的措施只应在最佳时间实施，目前想要所有人均不感染已经不可能，而当大部分人感染后可获得“群体免疫力”。这个想法实际上并未实施，但已经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其结果，机会稍纵即逝，英国已经是后来者居上（全球第四），遭到重创。

罢工抗议在西方国家屡见不鲜，甚至让法国人“习以为常”，但这次在COVID-19的疫情下法国又进行了新一轮罢工游行，且游行中无人戴口罩，即使疫情已在国内蔓延，法国人的生活习惯变化不大，有约八成的被调查者会与陌生人握手，有91％的人甚至会继续亲吻亲人。过去我去法国的巴黎及蔚蓝海岸，发现路人中情侣互相接吻的情况非常多见，甚至在斑马线上也是如此。过去有关爱情的电影发生在巴黎最多，故不愧被称为“浪漫之都”（笑）。自2月29日，法国疫情防控处于第二阶段，法国政府发言人则表示，法国进入第三阶段或将“在所难免”。整体来看，法国防控措施较为乏力，民怨甚多。

我们看看南欧代表国家意大利和西班牙。前者及时采取了封城等防控政策，封城和最初武汉的封城，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大不同，他们封城内部是比较松散的，如在伦巴第的人活动相对自由，没有限制出门的措施，比如餐馆和酒吧照开，只是要求里面的座位保持较大距离。而中国的封城极其彻底，封村、封小区，几乎是闭户不准出门。在西班牙疫情还不严重时，令人惊讶的是，西班牙卫生部部长还多次强调没病不需要戴口罩，基本只有当地华人会戴口罩，曾有华人因戴口罩被赶下火车，等疫情严重时才开始升级防控，可已经来不及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华人区因人人戴口罩而经常保持零感染；与浪漫潇洒的当地人的高感染率比较起来，形成鲜明的对照（笑）。

让我们把亚洲的日本、韩国、新加坡及我国放在一起看看。日本在疫情防控上比较低调，举国上下全靠自觉，安倍首相表达了政府对疫情的态度，从政府到社会都要用一切手段阻止疫情，居安思危。韩国的抗疫要诀关键就在两个字，即快与严，还在3月初的时候，其疫情很严重，超过了伊朗和意大利，但韩国对疫情反应非常快，立即对疫情地大邱市与庆尚北道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封锁，同时总统文在寅又宣布启动战争模式，政府各部门24小时应急响应，很快成功地将疫情控制在大邱与庆尚北道，阻断了进一步扩散。新加坡政府表面上是以“佛系”态度对待病毒蔓延，总理李显龙探望患者期间坚持不戴口罩，还组织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元宵节万人宴，但这只是一种姿态，以展示新加坡对疫情不恐慌。曾有文章分析称，新加坡此前摆出这么“佛系”的姿态，一大原因可能是害怕经济崩溃。而且，一个城市国家，开车半个小时就出国了，管理起来非常困难。实际上，他们是外松内紧，采取了严防死守的防控策略，违规者是罚款、关押加上取消国籍三大措施。中国过去对外行事低调，现在也是有一说一，有理不饶人。在党中央领导下，集中力量办大事，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这是我国的特点。全国各地的防疫力量相互协调，联防联控全力奋战，共同抗击疫情，很快基本控制疫情形势。

我和学生及同事朋友们总结各国的抗疫特点如下，供大家批评指正（实际上是让大家乐乐，不必太较真）（笑）：美国人的特点是“天生的”领导气质，充满自信。德国人的特点是一丝不苟，有一说一。日本人的特点是性格内敛，细致入微。新加坡的特点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南欧人包括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特点是政界不和（包括中央和地方），民风自由（自由和随意）。英国人的特点是冷峻清高，特立独行（最好的例子是独特货币、退出欧盟和群体免疫三个）。法国人的特点是自由至上，浪漫情怀。中国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但是共同特点是一呼百应，众志成城，而态度上从当年的韬光养晦，发展到当前的直言不讳。对于大多数贫穷的第三世界国家民众来说，最重要的特点是因具有自知之明而死守严防，这当然只是人类求生的一种本能，没有办法的办法（苦笑）。

在此，有人不仅要问成功和失败的最重要的经验是什么？为何不提提COVID-19疫情的新震中巴西和俄罗斯？

俄罗斯大文豪托尔斯泰讲过一句名言，叫“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对于COVID-19疫情来说，也是如此。

成功者相似的地方，就是思想重视，策划严密，行动快捷，执行坚决，发动全面，善始善终。而不成功的最常见原因，第一位是领导人的态度，尤其是国家领导人。如果领导人轻描淡写，导致全国思想松懈，丧失警觉，无论多少能人志士也无能为力。继而具体措施更无从谈起，即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例如，巴西位居南半球，相对闭塞，具有天时地利的优势，直到3月中下旬仍然形势大好，但是为何当前突然井喷，达到全球第二（达到了巴西足球队的排名）（苦笑）？有专家分析，原因只有四个字，那就是“政府不管”。无怪乎巴西总统博尔索纳罗也说COVID-19是个“小感冒”（真是“鹦鹉学舌”啊），又说“我们要像男人一样面对它，而不是男孩”（其实小孩子的病死率最低啊）（笑）。现在有专家指出，“缺乏协调和医疗资源不足是导致巴西成为全球COVID-19新震中的两大主因”。您看，显然没有“人和”（笑）。终于，第三世界国家有了一个反面教材。与欧美国家相比，其后果无疑会严重很多。

然而，也有不同的例证，叫做顾此失彼。例如，俄罗斯总统普京非常重视防控，该国地广人稀，防控并不困难。然而，致命的问题是，只管中国方向，就像美国一样，忽略了欧洲，这就如同木桶效应一样。他们在严防中国的同时，让大批国民跑到欧洲去旅游度假，终于酿成大祸，跃居仅次于巴西的全球第三，并与其一起成为新震中的双雄之一。

为什么这次疫情国家评分东西方国家从领导到媒体乃至民间之间争论很大？

确实如此。与SARS期间不同，这次东西方国家领导及其媒体之间的对立简直就是针尖麦芒。新闻媒体从来没有这么突出政治，包括过去冷战时期都没有这么厉害，这次是领导人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5月9号，在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人选时也反映了这样一个情况，就是意识形态卷入了新闻报道。

图2历史久远的西方政见分歧（左）与现代美国民主党与共和党的“驴象之争”（右）

“什么藤结什么瓜，什么阶级说什么话”，西方媒体对中俄等国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质疑之声很响。有文章怀疑我国和俄罗斯的疫情报告，说中国的成功清零打击了美国民族自豪感，而俄罗斯极低的病死率（小于1%），也让美国失去了证明其医疗系统全球最优的机会（笑）。实际上，在流行初期，病死率通常会比较低；而随着流行的发展，医院内感染致使老弱病残病人越来越多，病死率就会增高。另一方面，我倒不担心各国隐瞒疫情，因为这是“纸包不住火”，隐瞒就是玩火，其结果必然是自食其果，到最后难以收拾。

在全人类日益全球化的时代，为什么会反其道而行之？从古代战争到二次大战，一直到当代的很多国家冲突，你都可以看到国家领导人和政治家们对民众的影响力有多大。然而，国家领导人和政治家们是谁挑选出来的？因此，也有人提出相反的看法，认为这个是果而不是因，是因为国内民众民族主义的高涨情绪下，大家选择的领导人常常是更加极端的民族主义者。这样，实际上东西方国家领导及其媒体之间的对立还不是全部真相，当前各国民众民族主义情绪才是真正的原因。其背后实际上涉及各国民众在这种情绪下选出的政府领导。起因往往是国内经济形势不佳，人心不稳又不能够很快解决，当局只好通过找替罪羊，找对立面来宣泄民众不满情绪。这样做显然会得到截然相反的结果，导致国家关系恶化，以至于有人甚至预测可能会发生战争冲突，我看这是最愚不可及的疯狂行为，因为古代的很多传染病就是通过军事行动特别是战争来传播和蔓延的，更何况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过去认为，战争的主要原因是自由与专制的冲突，即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然而，时过境迁，随着现代文明的进步，总体上这些已经不再是当今世界的主要问题和冲突了。

现在的麻烦就在于，在各国民众的这种民族主义情绪下，很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通过惨痛的教训，才让当事人明白，其最终结果是唇亡齿寒，两败俱伤，而最好的出路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在命运共同体中实现全人类的最后胜利。面对严峻和残酷的现实会不会让人清醒一点？或者培养一下乐观主义精神，比方说增加一点民间交流，特别是具有幽默感文化交流？因为它可以让人心情放松，冷静和理性思考问题（笑），您看上世纪70年代我国的“乒乓外交”多么成功啊，其实论实力美国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笑）。当前，世界上每个人都应该想一下：什么是人类社会的头号公敌？显然，唯一答案就是SARS-CoV-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