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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银河系十八线网红、过期少女、盖世萝莉、战略性单身、资深神经病二小姐创作的长篇小说《你是我的十万星河》,房地产+言情。每周更新1万字。剧情梗概请戳:《宇宙辣么大!你居然还买不起你的㎡?》
如果您不喜欢,没关系,周一~周四均为房地产话题,请您择日再来惠顾二小姐后花园。
第一颗星:北落师门
《chapter①》
第一颗星:北落师门
天上星座,三垣二十八宿。
东官苍龙,北官玄武;
西官白虎,南官朱雀。
北落师门,属北官玄武,室宿。
古代星象中,主兵戈。
事实上,
北落师门是非常年轻的恒星,
发青白色光芒。
他孤独又寂寞。
南天没有一颗亮星可与之为伴。
他骄傲又谦和。
纵然亮,
却甘心悬在南天最低处,
给人温润又低调的感觉。
没人可以否认,夏滟澜是个谨小慎微的好姑娘。
她的皮肤比兔子还白,她的耳根比兔子还软,她的主见比兔子还小。
所以大学时代她的绰号叫夏兔子。
夏兔子这样的好姑娘,经常出现在你我的身边,无论你在北京的胡同,或是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河头店镇二十里铺乡小沟子村第三大队。
我们的夏兔子,出生在上海的某条不知名的小弄堂里。
10个月的时候,喊出第一声妈妈,比别的小朋友慢2个月;
18个月的时候,自己会拿勺子吃饭饭,比别的小朋友慢5个月;
5岁的时候,被送去学芭蕾;学成八字脚,妈妈说淑女不能八字脚,所以拉她回家;
6岁的时候,被送去学钢琴,老师说她手指太粗短,连一个八度都搭不到,于是被遣返回家;
7岁的时候,入学儿童智力测试合格,背起书包去念书,学堂离家只有米;
10岁的时候,第一次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脸憋得通红,还尿了裤子;
10岁到18岁,如果有人问她喜欢什么,唯一的答案是:念书;
18岁的时候,她考上大学,大学离她家坐地铁9站路;
18岁的时候,有了人生第一个暗恋的男孩子,可惜无疾而终;
18岁到22岁,她年年拿三等奖学金,听从妈妈的话,不谈恋爱;
22岁的时候,拿到红色封皮的毕业证书,在初夏校园特有的金色温暖阳光下,把黑色学士帽抛向天空——土气的校服,磨损的旧鞋,再也不会翻开的教科书,连同一打资质参差的追求者……统统抛在身后,她拖着拉杆箱离开大学校园,走过这条她走过无数次的小破弄堂回到家,开始闭关修炼淑女课程。
妈妈训导她,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既然出身弄堂,做不了名门闺秀,那么就在后天修炼自己,照样可以成一副世界名画,而非过期挂历。
夏兔子重新拿出学习微积分、统计学和概率论的劲头,来学习花道,茶道,服饰搭配,营养膳食,社交礼仪,艺术素养。出关时,她俨然成为淑女代言人,在金龟婿满池游的上海婚姻市场上,展开捕猎行动。
她曾经看中过一个名牌大学毕业,来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工作的农村凤凰男。凤凰男对她很好,鞍前马后地体贴,就是暂时经济方面不宽裕,上至两人吃饭逛街买礼物,下至男人找蜗居借房子,都要夏滟澜赞助。
妈妈说,“澜澜啊,我告诉你,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所有的感情骗子,狗血剧情都差不离,美男主动投怀送抱,暗藏蒙汗药,你可千万别做了傻乎乎的杜十娘。”
夏兔子耳根软,流着眼泪,挥剑斩情丝。
她也曾看中过一个外资银行的中层,美国人士,在震旦大厦上班。整日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对女性绝对尊重和绅士,每每逗得她合不拢嘴。
娘娘(上海话里指姑姑)说,“澜澜啊,听说上个世纪,孟广美同志交了一个意大利男友,有钱有闲有型还超级会调情;后来,型男卷走了她一辈子的血汗钱。”
夏兔子闷闷地说,“我银行户头里的钱没他皮夹子里多。”
妈妈加入娘娘的阵营,嘴唇一起翕动:“澜澜啊,待你想与型男谈婚论嫁时,他玩人间蒸发,到时候上海滩说不定又多了一个没爹的混血宝宝。”
夏兔子耳根软,流着眼泪,继续挥剑斩情丝。
终于等到有一天,娘娘来说媒。
“澜澜啊,我告诉你。娘娘这里有一个小年青,一表人才卖相好,名牌大学硕士毕业,把守的又是最热门的岗位,刚刚代表中国去联合国执行SJ任务回来,绝对前程锦绣!比你现在这个只会把头上根根毛用摩丝打得竖起来的ABC,不知道要好几多倍!”
sheisabeautifulgirl。
sheisabeautifulgirl。
sheisabeautifulgirl。
夏滟澜哼着小曲儿,关闭电脑,整理好自己的桌面,去往盥洗室。
这里是中国,陆家嘴中央商务区。
周五16:45点整。夕阳给高楼的幕墙玻璃镀上金灿灿的光芒,耀得人眼花。
夏滟澜在盥洗室待了15分钟。
她重新刷了一遍牙,欧乐B的电动牙刷,佳洁士的牙膏,李施德林的漱口水。
她把银行的制服脱下,换了一套LAVIN紧身连衣裙,白色的肌肤配深紫色的黛安芬,超聚拢效果,婀娜多姿,挤出来的乳沟和T裤勒出来的臀沟一样深;
粉底,粉饼;唇膏,唇彩;修眉刀,眼线液,睫毛膏;最后撒上散粉,喷上香水;
盥洗台上的摆花是粉白玫瑰,辅叶是翠绿色的蕨类。她望着玫瑰,露八颗牙齿,唱“sheisabeautifulgirl”。
深呼吸,准点听到17:00的下班铃声,考勤机由黑色变成红色。
敲卡,出门。
金色的吊坠耳环晃悠悠,似乎太轻佻。她想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对珍珠耳夹换上。
求证一下日程表,周五晚19:00,Nobel。
大楼底下,Taxi等候区已经排起队伍,多的是等着周五晚上吃饭娱乐休闲的小白领。
她排了8分钟,终于等到一辆“镇星”出租车,外表有点斑驳。夏滟澜皱了一下眉。
她用三秒钟的时间做出决策,礼貌地请下一位优先上车。她想等“大众”或者“强生”,车况新,服务好,司机都戴白手套,哪怕在早晚高峰期她可能要额外付出10-15分钟等待时间也在所不惜。
她觉得值!
因为今天,她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约会。
黑漆漆的夜,漆黑黑的房间。两米高的海水缸里,有蓝幽幽的光,水里养两条过背金龙,极贵的鱼。
蠢蠢的宠物一点都瞧不出来主人心情极度恶劣,兀自游来游去,时不时用电闪闪的招牌眼神杀伤主人一下。
房间里除了海鱼和海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黑暗。
黑暗忽然羞红了脸。
一朵红云在沙发里翻云覆雨,仿佛少女青春娇羞的脸颊。
手机屏幕上准确无误的提示ID:“桑陌陌来电,是否接听?”——这个女人,当年大学里和自己办的情侣号,居然被她用到结婚后。
如今,时过境迁已八年,新郎不是我。
疏离噙着一丝冷笑,接起了电话。
~~~~~~~~~~~~~~~~~~~~~~~~~~~~
关于今晚的事情,疏离充满了恶作剧般的快感。
18:50分。Nobel。
任何约会,疏离一般习惯提前10分钟到场,这是礼貌和态度的问题。自小家教甚严,兼之理工科毕业,精确和谨慎这两种精神已经在他骨子里扎根多年。
只是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足足五个女人。
这五位女性,从20到50岁,呈正态分布,全都满脸堆欢。
疏离只好目光没有焦点地朝五位女性笼统笑笑,心里仔细回忆同事夏阿姨长哪个模样——这怪不得他。来上海才3天,财务部夏阿姨行政部李老师后勤部徐主任,全都长一张上海中年妇女标准的慈眉善目好心肠,傻傻分不清楚。
幸亏夏阿姨主动站起身体,为他解围。
“疏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女小夏。小夏,这就是我刚才介绍的小伙子。”
夏滟澜低眉垂眼脸红红,羞得抬不起头来看人。其余在座的三位女性笑得心花怒放,明显对疏离十分满意。
“你们年轻人在这里劈劈情操,我们就先走了。”说罢,夏阿姨携一群A姑B姨,功成身退,暗红色线帘割断的小小空间,瞬间神清气爽。
“你好,夏小姐,我是疏离。”他伸出手来,修长有力,指节温润如玉。
“好相貌好人品好社会地位的男人不拿来结婚是浪费!澜澜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夏滟澜在心里默念娘娘刚才传授给她的相亲秘笈,勇气小宇宙终于华丽丽爆发。她镇定心神伸出手礼貌一握,视线沿着衬衫纹路蜿蜒到脸颊,正眼仔细扫描了这个男人一眼。
这一眼,这一眼,几乎把她煞到。
这个男人正用斯文妥帖的笑容注视着自己,眼睛细长,线条秀丽,面容清瘦,身材颀长。
他是谁?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想得她太紧张,每一分肌肉都太紧张。但是,她还要继续死撑下去,因为他分明就是——疏离。
疏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僵硬姿态,大约15秒后,他忽然说了一句:“夏小姐,礼节性握手不需要动用肱二头肌。”
笑话很冷,但总算让夏滟澜的灵魂瞬间归位。——是了,他是疏离。他完全不可能认识夏滟澜。自己穷紧张什么?
要温柔优雅,要保持微笑,要无懈可击,要花无缺。
他的前额平坦宽广,鬓角修得整齐;短发的发梢有薄薄的啫喱水,看起来清爽而利落;
他的鼻子高挺,剑眉飞扬,下巴温润没有一点胡茬的痕迹;
他的面容弧线优美,银边半框眼镜下掩映着一双丹凤眼,令人不可捉摸;
他穿浅粉色的衬衫,银灰色的长裤。版型挺括,纹路粗糙,有抚摸的质感;
他依然是那么清瘦,长手长脚,像极了一只浅粉色包装的螳螂。
他的小臂上有非常明显的日晒线,白皙色和金棕色界限分明。
他握手的力道轻盈又有力,指节之间干燥而温暖,好像初冬的阳光下新晒的羽绒被。
他的手里拿着菜单,他的嘴巴在动,可是夏滟澜却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时光,好像突然回到当年,他像一杆翠竹,傲然挺立在泛起薄雾的德济大学湖畔。可惜当年的夏兔子,对美男,只有想法,没有办法。
“这里的煨海参非常好吃,摆盘像写意国画。富贵虾也不错,有椒盐和白灼两种做法,夏小姐您比较喜欢哪种?……夏小姐??……夏小姐……”
面前的这个女人,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而灵魂早已神游太虚。着实奇怪。
作为相亲来说,这套衣服有点紧,裙摆有点短,胸口有点低;但作为深V诱惑来说,这胸又未免有点小。着实奇怪。
妆容略浓,首饰略多。着实奇怪。
所以结论——这个女人对自己有浓厚的婚姻兴趣,但是表达方式,欠妥。
“夏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点的吗?”疏离加重了语气。
神游太虚的夏滟澜终于回神,身躯还微微颤抖了两下。“呃——”
“服务生,可否麻烦帮这位小姐拿一条羊毛披肩来?冷气太足,似乎把她冻住了。”
服务生领命出去,夏滟澜尴尬地笑笑,试图用幽默来化解自己刚才的失态。“这里太金碧辉煌了,我被吓住,觉得自己穿越时空,来到了十九世纪的欧洲宫殿做贵族。”
疏离似乎并没听出她的幽默感,他严谨地纠正,“夏小姐,这是文艺复兴时代的装潢风格,不是十九世纪的宫廷。”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在他面前依然没脸见人。
夏滟澜表情僵了一僵,问道:“您说得很专业,是学这个的吗?”
“算是擦边球吧,大学读的是土木,选修过一些建筑方面的课程,在德济大学。”说话间他将送过来的羊毛披肩递给夏滟澜,“这边中央空调是有点太足,夏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披上这个。”然后向服务生点头致谢。
“德济大学?”夏滟澜努力装出眼睛一亮的感觉,试图让自己放点电。“我也是德济毕业的。想不到还是校友,有缘,呵呵!”
疏离稳稳一笑,“是吗?果真有缘。夏小姐是几几届的?”
夏滟澜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掰过去,“09年入校,13年毕业,算起来毕业也好几年了。”
疏离被她的小动作弄笑了,“夏小姐数学一定不太好。”
“才不是呢,我就是整天和数字打交道的。”有了一些热场,夏滟澜逐渐恢复了正常,语气也熟络起来。“你别一口一个夏小姐,好像太客气了。我叫夏滟澜,波光潋滟的滟,波澜的澜。我的家里人都叫我澜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澜澜,别那么生分。”她对他眨巴眨巴眼。
“遵命,澜澜小姐!”疏离作势在额边敬了个礼,“向澜澜小姐汇报,我叫疏离,稀疏的疏,离开的离,澜澜小姐就请直呼我的名字吧。”说话间眉目神采,意态风流。
这样的男人,该收则收,该放则放。动静皆宜。
“你的名字很少见呢,有疏这个姓吗?”
“当然有啊,我还有个姐姐叫疏贝,我爸爸也姓疏,我们家里都姓疏。”疏离被自己的绕口令逗笑了,“真不好意思,我怎么能说出这么傻的话来?”
谈话暂告一个段落,疏离低头开始吃饭。
“澜澜呀,这次给你介绍的男孩子非常不错的,娘娘盘问过了,他说他爸是公务员,妈妈是会计,姐姐是做生意的,标准幸福的小康之家,最关键的是,家教和前途都很好,这样的小青年,速战速决天经地义,浪费可耻天诛地灭。澜澜啊,你听到娘娘对你说的话了吗?澜澜啊……”夏滟澜一个激灵,努力把张牙舞爪上蹿下跳的娘娘小公仔从脑海里赶出去。
“你和我娘娘同单位?”
“不算十分准确。”疏离斟酌了一下,回答得很谨慎。“夏阿姨是地方官,比较稳定。而我是巡查路过,终年奔波。”
“奔波?你总是去不同的地方吗?”
他笑笑,“是的。我是SJ署驻广州特派办的工作人员,刚刚从中非的乍得执行国家SJ任务回来,即将在上海开展新的SJ任务。”
他调整坐姿,落在身上的光线也在发生着微妙的位移,深浅交错,线条沉静漂亮。夏滟澜突然想起谷离非曾经拿这个词语评价他——Smooth。
谷离非说,他是光滑的,流畅的,平稳的,安详的,消瘦的。
谷离非说,他像一个等轴结构八面晶体,每个方向都有入口。
谷离非说,夏兔子,你看中的男人不错,我支持你去倒追他。
夏兔子胆怯又懦弱,缺乏行动力。从没想到8年后能和他在一张相亲台上食饭。
“我听到了好多名词,有些甚至听都没听过。”夏滟澜诚实招供。
“你说的是乍得吗?”他解释,“这是非洲中部的一个国家,常年战乱,疟疾横生,生存环境恶劣,被称为联合国最艰苦的三大维和项目之一,非洲的死亡之心。”
“去那种地方干嘛?你又不是维和警察。是不是钱很多?”夏滟澜嘟哝,表示不解。
疏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面露不悦。“夏小姐是温室里的花朵,对世界的宽广博大还了解不深。”
夏滟澜只好低头啜一口茶,表示默认。
“我和我的62位同事,分成12个分队开赴世界各地,承担联合国维和部队、儿童基金会等项目的SJ工作,这是联合国的SJ舞台上第一次出现中国人的身影,是中国SJ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笔,这是国家形象,不仅仅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难怪你晒得这么黑——”夏滟澜比了比他小臂上明显的日晒线,心中嘀咕,想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你可是出了名的白。
话不投机半句多,疏离没有接下去。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广州办的吗?为什么回国之后不是在广州工作,而是来上海呢?”
“这个涉及到SJ体制。国家SJ署特派办推行的是异地交叉SJ体制,比如广州的审上海,上海的审南京。”
“啊……原来是这样啊。”夏滟澜孜孜不倦勤发问,“SJ署特派办具体做什么?听起来威力挺大!”
“和古代抄家差不多吧。”疏离打了个比方,夏滟澜正想笑一笑应景,他却话锋一转,“谈这些东西很无聊,也不合适,抱歉。”摆出一副不喜欢被人盘问的表情。
夏滟澜有心舌灿莲花,无奈水平有限,一不小心就触了美男的警戒线。只好低下头拘谨地扒饭,脑中不时跳出妈妈娘娘的小公仔敲着她的脑壳说,“要矜持!女孩子吃饭要矜持!要少吃饭,多交流!少吃饭,多交流!”
然后她就很怨念地将扒饭的速度从块状降低为粒状,顺便斜着眼睛,偷偷往上方瞄一眼。
冷场若干时间,疏离好风度地重新挑起话题。
“刚才夏小姐说,和我是校友?”
“是啊,我是13届国际金融毕业的。”
“如今在哪里高就?”
“申城银行,做个小小信贷员,整天和花花绿绿的数字打交道,自己却吃不饱,饿不死。”夏滟澜脸上有自嘲之色,“你很难想象吧?每天打电话都是‘这边五千万什么时候放贷啊?’,‘那边某某楼盘那个破烂尾楼还想要抵押3个亿?哪个领导特批的?’,可是每个月领到的工资只有可怜的50张……”她楚楚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纤纤十指如凝脂,向来是夏滟澜的骄傲之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展示自己优点的机会。可惜柔若无骨的指头因为太靠近鼻梁了,不小心眼神变成斗鸡眼,白的多,黑的少,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真是始料不及。
疏离瞥了她一眼,点点头。“和我们挺像!动动笔就能核销几百万,自己的薪水却少得可怜,一切都是账面数字而已,为人民服务!”
夏滟澜仿佛找到了知音,抱怨道:“是啊,当初毕业的时候本想着专业对口,学有所用,一心想进国际部;但是上海滩里人人都知道,申城银行是香饽饽,编制紧缺得可怜,只好凑活着进了信贷部,哪里知道信贷部干活累死,薪水最抠门。你们的薪水一定比我们高多了吧?”
疏离心中一动,嘴角微扬,“是吗??上海滩里人人都知道,申城银行是香饽饽??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夏滟澜竖起耳朵还等着听疏离的收入,哪知服务生上了一道菜,喷香扑鼻,疏离招呼道:“这道富贵虾是Nobel的招牌菜,我很喜欢,推荐你也尝尝。”岔开了原来的话题。
说实话,夏滟澜自小就不喜欢吃海鲜,尤其是虾蟹贝壳之类手续麻烦的海鲜,更是敬而远之。这富贵虾造型怪异,体型彪悍,一时之间没经验的人还真不好对付。正当夏滟澜琢磨着到底从头还是从尾巴开始对付这虾不像虾,虫不像虫的东西的时候,疏离那边已经开工到完工了。
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喜欢吃这东西,因为夏滟澜惊讶地发现,他快手快脚地剥开,吃完整只富贵虾后,壳子还能完整地摆在骨碟里,俨然又一只活灵活现的富贵虾。
夏滟澜默背淑女准则之27,“该示弱的时候,要给男人表现的机会。”
这真是天赐良机!
她眨了眨毛茸茸的大眼,努力装出一副“嗲囡囡”的样子,用标准的沪式普通话,糯声糯气地问:“咯桩事体……我勿来三……帮帮忙剥一下好吗?”
一个小姑娘,故意给男友创造亲密机会。
疏离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好风度地反问道:“夏小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您觉得,我帮你剥虾合适吗?”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
这个她曾经见过无数次,甚至见过他最不堪场景的男人,8年后风度翩翩地对她说,我们第一次见面。
夏滟澜自以为是地碰了一个软钉子,大感尴尬。忽然面前一股清风拂过,带起甜香。一个婀娜的身影在珠帘外面稍稍停顿了一番,才试探性地问道:“疏离?”
线帘被挑起,夏滟澜看见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人间绝色的视线,有八成的时间停留在夏滟澜的脸上,两成的时间,用来研究夏滟澜和他们三人之间的微妙气场关系。
然后绝色识相地放下线帘,捂着嘴轻声诘笑:“离离原来在相亲,那就下回聊吧。”
曼妙的腰身,摇摆着离开。
全程只30秒。
夏滟澜觉得自己虽然不能说是可歌可泣的美女,但起码也是小家碧玉我见犹怜,在相亲的战场上,从来不会因为容貌得分太低而三振出局。
但是今次有人间绝色在场,美艳不可方物,而且和自己的猎物之间的气场,像极了旧情人。
这一认知让她颇感焦灼。焦灼之下,她就问了一个淑女准则明令禁止的问题:“很漂亮,居然叫你离离。是你的前女友吗?”
疏离自然知道刚才这场面会在相亲对象的脑海里孕育什么剧情,何况这个相亲对象对攻下自己的兴趣浓厚地不加掩饰,连第一次相亲场合的兵家大忌都问出口了。
他放下筷子,雪白的湿巾在修长的十指间反复擦拭,让夏滟澜觉得那湿巾就是自己等待答案过程中被蹂躏的一颗心。
“用夏小姐的话来说,刚才的小姐也是我的校友。”疏离仔细地擦拭完十指,放下湿巾,站起身,“似乎夏小姐对这里的饭菜不是很感兴趣,原谅我的失误。可否饭后赏脸去三甲港兜风?”
去三甲港很简单,沿着华夏路一路向东,一路向东,越野车咆哮的马达声音割裂城市的夜空。夏滟澜自从坐上这辆坦克之后,就没有好日子过。
车子半新不旧,好像刚刚伊拉克战场上拉回来继续发挥余热;
开得横冲直撞,急起和急刹,小家碧玉的她此刻脸庞煞白,珠泪半噙,还拼命忍耐着告诫自己,淑女,淑女,一定要淑女!最后实在忍不住,偏偏晚饭没吃太多,又呕不出什么东西,那种感觉——真是作孽。
好不容易熬到海边堤坝,夏滟澜冲出来抱着银杏树干呕,而旁边的浊世翩翩佳公子就这样手足无措地看着,表情像一条绝对无辜的拉布拉多,丹凤眼亮得映出天上的星辰。
“对不起,我不知道夏小姐您晕车。”
海天蓝紫色,星子成双对。
良辰美景夜幕下,可怜的夏兔子,成了疏离消解郁卒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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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愉快的相亲回忆到此结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原来右眼跳一天是预告桑陌陌的不慎登场。
手机听筒那边依稀还传来美人的莺声燕语,不过他已经不耐烦听。
疏离最后说一句,“陌陌,不要高估自己。这么多年单身,我并不是为了等你。”
挂掉电话,揉揉凸跳的右眼皮,他去大衣柜子里取出一个纯黑色的铁盒。
纯黑的铁盒里,有焦香的烟叶,产自湿度70温度25的南美。
雪茄刀在他纤细修长的指间游走,蓦地一用力,准确斜开一道口。
松木的长径火柴,划燃,横拿着雪茄,慢慢旋转熏烤。
疏离的个子很高,修长斯文九头身,面容弧度极优美,被书香浸泡得温文尔雅,只是笑容高尚冰凉。
八年了,原来真真正正,很多年了。
人人赞许疏家公子优雅完美,拥有鉴定雪茄的高尚品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咖啡色富有脉络肌理包裹的雪茄烟叶里面,却是桑科的某一种植物——是的,桑科的。
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乍隐乍现,桑科的植物在疏离的唇齿间一点点燃尽。
深吸,全吞,肺叶内,大脑内,瞬间全都浸淫在这种桑科植物略微香甜的烟气里,但愿曾经的噩梦也能如此这般一点点燃尽。
人生不如意之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地麻痹神经吗?
纵然自欺欺人,到底有效,不是吗?
窗外望去,夜深沉。月挂中天,刀锋一般锐利的圆盘,冰冷寒薄。
南天最低处接近地平线,青空悬一颗星,惨白且亮,骄傲又孤独。
北落师门。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