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斯汀·斯潘格勒说,这个世界上的灾难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找到他的避难所;我很幸运,我找到了,那就是我的摄影艺术。与克瑞斯汀的相遇非常具有戏剧性,以至于每次见到她,她都会津津乐道的不厌其烦的把它当作一种奇遇絮叨一遍,对自己、对我、或对我们周围的新老朋友们。那是在若干年前的巴黎一个聚会上;一个要关闭两年进行整修的某大酒店,由皮埃尔·拜尔吉艾(伊夫·圣罗兰生前的伴侣)主办的拍卖会预展鸡尾酒会,那天晚上感觉巴黎收藏界艺术界的人全部都聚齐了。在那个建于十九世纪末,装修风格带有典型的“新工艺美术时代”印记的殿堂里,我与克瑞斯汀被人群推挤到了一个狭窄的过道口,竟就无法再侧身继续前行。拿克瑞斯汀的话来说,“咱俩就这样胸挤胸地相遇了!”(每次说到这儿她就哈哈大笑!)记得当时她对我喜笑颜开地大声说道:“好漂亮的人儿啊!”,我于是也对她喊道:“您也毫不逊色!”作者与克瑞斯汀在巴黎FIAC国家当代艺术博览会上。克瑞斯汀在巴黎奥赛博物馆的她的艺术生涯学术会议上。与一个有着戏剧性人生的人相遇或相知,想必命中注定的也一定会碰到各种各样的戏剧场景;有时候你想避开都难!在与克瑞斯汀的交谈中才得知,原来连我们的梦想、爱好、习惯、性格、星座等等都是相同或相似的。只是她所处的年代和家庭背景造就了比我、比他人更神奇的、更超乎想象的甚至波澜壮阔的一生。这个已经将近七十岁的,在法国乃至世界摄影界众望所归的老艺术家在当年去往非洲被当地人抓进牢狱的时候可是怎么也不曾想到会有今天的成就和荣誉;以及她足以面对生活中任何可能再次出现的突兀事件、危机和灾难所具备的坚不可摧的能力。正如加缪所说,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克瑞斯汀,用她如此赢弱的双手带着她的相机奔赴在世界上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带着一颗强悍的心用她常人无法想象的意志力和毅力记录下人类历史篇章中最痛苦和最不堪目睹的罪恶,她说,我生来并是要去与不公正对抗的。然而,克瑞斯汀并没有早早地就与“自己”以及这个世界相遇。在上世纪进入七十年代以前,她还是一个沉浸在父母离异,被寄养在伯父伯母家生活的孩子。出生于法国阿尔萨斯地区的小克瑞斯汀在七岁的时候被离婚的父母送到西班牙马德里的伯父家寄养,同去的还有她的弟弟艾瑞克。在她刚刚懂事的时候伯父常带她去的地方就是马德里的帕哈杜博物馆(Pardo),这对她后来的艺术风格产生过极其重要的影响;但她最初在进入大学的时候并没有选修艺术,她甚至想都没想过这个行当,热爱写作的她选择了文学。到了二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给了她非常大的震惊,第一次体验到生命的无常以及自己的无能和无奈。为减轻悲痛,伯父决定带着她和弟弟去非洲旅行,于是他们到了乍得。在乍得,她感受到了人生的第一场最大的危机和苦难,他们被当地革命军当作间谍抓起来关进了牢房。尽管后来被释放,但面对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越了克瑞斯汀以往的人生经历和经验,也彻底改变她观看这个世界的方式和情感,她拿起弟弟艾瑞克的柯达相机拍下了她人生的第一张照片,并从此一发不可收。她说,我就是在那一刻做了我人生最重要的决定;她这一决定非同小可!后观克瑞斯汀的作品以及她走过的一生与职业生涯,作者认为那无疑更像一种涅槃重生的经历;从那一刻起,这位在战火中穿越的摄影艺术家无疑就是一位哪怕天崩地裂、山倾海啸也再无法被压倒和被摧毁的女神。来看看我们美丽的小女子在随后的三十年都做了些什么?年,乍得,克瑞斯汀的第一张摄影作品,图片上是两个赤脚的透玻士兵拿着通用机枪正在对峙法国直升机。“我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我将在战场上进修我一生的职业,我立志成为战争的目击者和正义的证人。”(克瑞斯汀在她的笔记本中写道)年,北爱尔兰战争,她拍下了她的第一张闻名于世的摄影作品,《贝尔法斯特的嘉年华》,由当时著名的摄影艺术机构“斯帕新闻图片社”推出。在诸多像《生活》、《巴黎竞赛》、《EL巴黎》等等最重要的杂志上登载,照片是一群带着仪仗嘉年华礼帽的英国童子军。年,越南战争。克瑞斯汀一个人前往西贡,成为战场上唯一的一位女摄影师。她的摄影作品《西贡,水牛之间的年代》和《和平之前最后一次擦靴子的越南人》在美国《纽约时代周刊》和《出发美国人》登载。与此同时她在越南收到来自法国的电报,她的弟弟艾瑞克在巴黎自杀身亡。媒体-《VOGUE》年,柬埔寨,克瑞斯汀用广角拍摄下了金边被高棉红军轰炸后的场景;照片被传播于全世界。年,克瑞斯汀决定回到巴黎,为斯格玛图片社工作,她拍摄的撒哈拉地区波利萨里奥阵线的战斗者们的图片被《时代周刊》登载。年,报道尼加拉瓜战争和萨尔瓦多战地图片。马格瑞特·杜拉斯系列年,万灵节回到家乡阿尔萨斯,去墓地祭奠死去的弟弟,她从伊朗、墨西哥、玻利维亚人的风俗那儿吸取灵感,用珠子、彩色布条和碎玻璃片等等材料围绕逝者的头像制作成装置再拍成图片,创作了一批新风格的摄影作品,图片为绚丽的彩色。作品被《焦距》、《照片杂志》等转载;其中以马格瑞特·杜拉斯的头像系列最为著称;作品展于洛桑爱丽舍博物馆。年-年,在黎巴嫩,克瑞斯汀被慕哈比图恩革命军控告为犹太复国主义间谍并遭到逮捕,后来被德鲁兹-瓦利得激进派领袖派人营救获得自由。年,在亚尔艺术节,克瑞斯汀展示了她过往十五年的战争黑白系列幻灯片和纪录片《艾瑞克的忧伤》,以及她的新创作彩色图片系列;《世界报》为此给予了她极高的赞誉。年-年,从巴黎到马德里,用50mm的镜头,她创作了新风格彩色图片系列来纪念她过往的生活,出版她的专辑《波利萨里斯之梦》、《撒哈拉禁忌》、以及取得了巨大成功的《圣女与斗牛士》,由玛尔瓦勒出版社编辑出版;法国著名时尚设计师克瑞斯安·拉克瓦(ChristianLacroix)亲自题字,并在巴黎国际摄影艺术博览会、摄影艺术之月以及马德里托莱尔艺术节展出。年,在洛桑爱丽舍博物馆举行了她的“十五年战争摄影图片个人回顾展”。静物系列年,回到巴黎,为《VOGUE》工作,与克瑞斯提安·拉克瓦(ChristianLacroix)和伊夫·圣罗兰(YvesSt-Laurent)合作,第一批静物摄影作品问世。年,克瑞斯汀出版了她自传的第一部分《战争中的女人》(雷曼赛出版社),集中陈述和展示了她在“西班牙摄影之城”的个展《战争与梦魇》。与各大电视媒体、著名文化学者和知识分子(BernardPivot,HenryChapier,Jean-MarieCavada,BernardRapp,FrédéricMitterrand等等..)及观众分享了她的梦一样的人生经验。年,由法国著名时尚杂志《玛丽·克莱尔》(《Marie-Clair》)出资,克瑞斯汀回到黎巴嫩,与法国著名导演菲利普·瓦勒哇(PhilippeVallois)合作,拍摄有关战争与和平的影片。年,她又会到金边,被邀请参加庆祝其25年和平解放胜利的纪念庆典。年,克瑞斯汀在纽约“光圈画廊”举办了她的个展。在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参加《面对历史》的群展,成为劳拉·阿德勒(LaureAdler)的节目《午夜循环》的代言人。年,她到阿富汗呆了一个月,拍摄被塔利班迫害的女性们,她拍摄的《阿富汗圣母像》系列作品被发表在《巴黎竞赛》、《纽约时代》、《ELMundo》上...并参加由“无国界国际医疗”组织的在三十多个国家举办的巡回展览。年,在高棉领导人波尔布特(PolPot)去世的当天,她回到柬埔寨。并与法卞·斯特乌(FabienneStrouv)合作拍摄影片《回到金边》,由法国国家电视三台制作。在贝鲁特,正值黎巴嫩的第一届摄影艺术节,由法国著名记者、电影评论家、导演亨利·夏皮耶(HenryChapier)作为策展人的克瑞斯汀的“战争个人摄影回顾展”成为当届亮点;同年,她还在巴黎获得了世界摄影奖SCAM的大奖,并在布鲁塞尔获得了“年度国际杰出女性”的荣誉。部分著作-《在光与影之间》媒体-《世界报》年,电视节目《二十世纪最著名的张摄影作品》,她的《爱尔兰男孩》被入选其中。同年,在西班牙出版了她的传记《在光与影之间》。年,前往科索沃为杂志《ElMundo》拍摄报道,并在马德里负责其工作室。部分著作-《战争之年》部分著作-《圣女与斗牛士》年,由玛尔瓦勒出版社出版和再版其摄影专辑《战争之年》以及《圣女与斗牛士》。并去到伊拉克,为《巴黎竞赛》拍摄以“伊拉克人民的痛苦”为主题的系列。部分著作-《战争中的一位女子》年,法国女性出版社出版了她的自传体小说《一个战争中的女人》,由法国女权主义代表人物安托乃特·弗格主编。同年,她参加了莫斯科艺术双年展。年,她获得法国文学与艺术骑士勋章,当时的法国文化部长登纳迪欧·德瓦拜先生说(DonnedieudeVabres)给她的评价是:“我祝贺在兵荒马乱中一直能坚持拍摄人类希望的战士!”伊维萨岛和弗门特拉岛系列作品选年,克瑞斯汀得到法国总统萨科齐亲自颁发的法国荣誉军团奖章,奖励她为和平和艺术所做出的贡献和努力。同年,她完成了传记的第二部分:《生活中的一位女人》(一种精神分析的历史);同时她的摄影专辑《永远的伊维萨岛和弗门特拉岛》也被首版。年,在巴黎皮埃尔·卡丹艺术中心举办她的个人作品展,同年也在伊维萨岛的阿拉姆热艺术中心展出。.........克瑞斯汀到过无数的地方,在世界各地举办的展览无数,见过无数的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在各种无法细数的不同的状态下生活过;并且似乎没有消停的迹象。我与她的约见每次都得改了又改(尽管其中也有自己工作的原因)。每次一坐下来就能听到她各种各样的奇闻;感觉她永远都在与时间赛跑。上周她就竟然又跑到诺曼底不知道叫什么的某个角落,据她讲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居住着各色人等的村落。她这是要踩点吗?嗯,她说她还要再回去;尽管那天她被一帮人推倒在地,慌乱中还被抢了手机....我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悠了几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看到的是她坚定的眼神。我可以肯定大多数人看到她一定会用“老太太”来形容她,然而他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没有年龄的。从某种角度来看,对这些人来说,性别更是一个非常轻微的词。如果根据已有的概念,克瑞斯汀的一生所为已经远远地超越了男性们所能做的和所能承载的。战士,难道真是唯一可以描述她的词语吗?然而,她又是那么一个柔弱、伤感的人。在她弟弟去世后的那些年月里,她做过无数的梦。那些梦境让她惊奇,她从来也未曾想过,原来美丽和死亡隔的那么近;是弟弟的死亡让她发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她的彩色摄影系列并是在那之后开启的,她甚至为此对精神分析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在她的传记里有长篇幅的描述。她说,她不否认孩提时代在西班牙的生活给了她对于色彩的敏感度,也不否认收到像弗瑞达·卡罗(FridaKahlo)这样的艺术家的影响,但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弟弟自杀之后。克瑞斯汀亲眼目睹和穿越过无数的死亡之地,如果说是那些经历让她变得越来越坚强的话,那么弟弟的死则让她坠入梦魇。她知道了人类最大的噩梦和最大的败仗原来是无法面对每个人自己。克瑞斯汀说她好比穿越了一个无比漫长而漆黑的隧道,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又重新回到土地上的,直到有一天她在梦境中看到了满世界的锦绣和鲜花。她说,那一定是她弟弟的牵引。从此之后,克瑞斯汀的作品便分为两部分,除了战争黑白系列之外,其它的都为彩色;她把她的作品一起叫做“光和影”。▼以下为战争黑白系列部分作品伊朗,年西布鲁斯,年西布鲁斯,年▼以下为彩色系列部分作品自我写真摩洛哥女人的手家族系列-父亲家族系列-母亲家族系列-弟弟艾瑞克人物写真-克瑞斯提奥·拉克瓦人物写真-迪塔·翁泰丝(DitaVonTesse)人物写真-查罗·格代勒(CarlosGardel)人物写真-贾克波·艾斯皮纳(JacoboEspina)人物写真-莫妮卡人物写真-德帕拉玛(RossydePalma)在她的“光”系列部分里,我们看到的是冲突的物件、炫目的斑斓、摄魂的光泽和愉悦的想象。而“影”部分则是凄凉的黯淡、无声的哭泣、带泪的微笑、浩荡的灾难以及无尽的无奈....相饽的世界里不管是废墟还是一颗花瓣,在克瑞斯汀的镜头里都以史诗般神奇而巨大的气场出现,就跟她本人一样;而且两部分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你可以在其“光”部分找到在“影”部分所不具有的神秘而温暖的阴影,一种让人窒息的带有某种苦涩香气的角落。而在其“影”部分我们看到的“光”一样是带有温度的,只不过那是冷列的,是一种从缝隙里挤出来的亮,一种可能稍纵即逝的幻像,虚无地间夹在各种形状的黑暗之中。克瑞斯汀不会认为这是她故意所为,但她一定会认为那一定只有她能做得这么好。她不是一个刻意经营的艺术家,她的所有天赋只来自她的执着(甚至可称为偏执)和直觉。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她要让她所做的每一件作品达到“美”。
这种对于美的偏执甚至包括她本人,她的装扮华丽而不庸俗,她的家像一个画廊或一个博物馆,给她拍照的时候她要在旁边放一盆花,并且她要审过照片之后才让人发表。她问我怎么吃了饭口红还完好无损地在着,她告诉我怎么尽量去除眼袋或黑眼圈儿....我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女子站在机关枪中间,听凭子弹在身边飞过?
不知道谁说过,巴黎的魅力就在于,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将有什么奇迹会发生。可敬而又可爱的克瑞斯汀难道是把全世界都当做巴黎了吗?当然不是。我想,她一定不是那种等待奇迹的人,她所要做的是创造奇迹。
作者简介?何宇红,旅法华裔作家、评论家、策展人。撰写出版有长篇小说《请不要去教堂寻找上帝》,《乘着空空的帆船去流浪》,音乐剧剧本《石头的家书》,艺术评论《将艺术镶嵌在生命的总背景之中》,《当代艺术的峰回路转》等,以及短片小说和散文《夜眼》、《妻子的同事》、《无题》、《论贵族》、《自杀者》等多篇,现任法国亚洲艺术家联合会主席及总策展人。责编:冰冰法国亚洲艺术家联合会UniondesArtistesdAsieenFrance91Email:uaafoutl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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