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美国正处于由农业时代向工业时代转型的初始阶段，经济得以迅猛发展，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席卷整个社会。

然而，有一位作家，毅然远离喧嚣的大城市，栖身于无人的瓦尔登湖边，独自生活了两年多的光阴，享受着安静的美丽，回归淳朴的自然。

他就是梭罗，一个沉醉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田园里的诗人。在他笔下的瓦尔登湖，有着返璞归真的天趣和生机。

如今，在快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里，高楼林宇取代了丛林绿荫，各式交通工具的笛鸣随处可闻，而鸟儿的歌声却无处可觅。当代人越来越倾向于物质的追求而忘却了精神的栖居，把声望、权力、财富作为社会竞相追逐的目标。

可总有一个地方，是高跟鞋到不了的；

可总有一处风景，是眼力无法触及的。

时隔百年，一位记者道格·范恩选择叛逃大都市，来到新墨西哥州一个偏远的山谷，化身乡野村夫，回归农场，与羊儿与郊狼相伴，体验最纯朴、天然的生活，并把他的奇妙探索之旅著成一本绿色之书《成为农夫：我和两只羊的奇妙生活》。此书堪称现代城郊版的《瓦尔登湖》。

在《成为农夫：我和两只羊的奇妙生活》一书中，我们能与范恩在宁静神秘的村庄里一同探险：为了找出答案，范恩搬到新墨西哥州一座偏远的农场。他买了2只羊、12只鸡，随即引来郊狼的登门拜访；装设太阳能板时，强风差点把他吹到德州；为了搜集食物的废油作为汽车燃料，他锻炼自己的肠胃，尝遍各种油腻食物；好不容易在沙漠中辟出一片绿地，却遭遇当地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冰雹……

作者以“自嘲”的幽默阐述他的绿色践行之旅，让读者们在品读这些趣味十足的故事的同时，寻找到自己身体的栖所，心灵的故乡，精神的家园。

风车惊魂记

作者丨道格·范恩

本文节选自《成为农夫：我和两只羊的奇妙生活》

冬末的一天，当我开始将农场的电力转换成太阳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但我无法接电话。理由很简单：如果我的右手自风车架松开，我会掉下去，再也爬不起来。我栖身在弓形的三合板上，而这三合板岌岌可危地竖立在怪峰农场水井上方9米的钢铁风车塔上。三合板很薄，且吱吱作响。

我尝试在一场风暴中，自这薄薄的“地板”上架起农场最先的3片太阳能板。风很强，如果是在佛罗里达州上方形成，它就会有一个名字。这些太阳能板将为我那部以太阳能为动力、十分昂贵的新抽水机提供电力。那部抽水机来自不雇用奴工也不在沃尔玛零售商品的丹麦。非洲乍得的穷人不会拥有这种抽水机。这部精致的机器已经被埋在地下43米深的米布雷斯地下水位中。

如果一切顺利，太阳会让我的水自43米深的地里抽上来，然后流到下方的农舍。我必须承认，这件事让我感到十分兴奋。一旦屋子有了水，我要用太阳能把水加热，然后农场的电力也要来自太阳能。我觉得我那以煤和天然气为动力的电网的日子即将结束了。

然而，为了享用“绿色”的水，我得熬过这个早晨，而依目前的情势看来，我的机会不大。事实上，在爬上风车的半途中，我的一只手抓不牢，松开了。我用另一只手试着将太阳能板的框架固定在风车上，而且只有我的脚趾趾尖碰得到用来支撑我和承包商的三合板。噢，老天，我可不想活到只有米布雷斯人认为老的年纪就一命呜呼。

我仿佛从远处听到手机转到语音信箱的声音。我希望那是米雪儿打来的，她是这座山谷的一名老师，我爱上她的速度，比我可能屁股着地掉在地上的速度更快。撇开这个愉快的想法不谈，此刻我的整体情况，开始让我怀念起可以不带罪恶感打开水龙头或电灯的日子——在我明白我想从生活中除去水电费以前的日子。我怀念我可以不带罪恶感地忽略碳的时光。20世纪90年代是一个如此单纯的年代，步调很慢。

不，不——我让自己不再去想这种事。哇！看看眼前景色！老天，我可以从这里看到极远处。我注意到，远处下方的晒衣绳上，不只我的衣服被吹走了，衣夹也断裂成两半。我可以看到摇摇摆摆的晒衣绳以外的怪峰农场的3栋建筑物，现在它们就像姜饼屋般蹲在那儿。一块松脱的金属屋顶板在谷仓顶上狂乱地眨眼，甚至“罗特”看起来也很小。我对着下面的羊发出一声紧张兮兮的“嗯吧”（哇，它们——尤其它们的角——长大了），然后，我才想起我常常听到的一则忠告：爬风车和摩天大楼之类的高耸建筑物时，不要往下看。

一切都太迟了，我感到腹部落到地上，摔成二次元的东西，像一个没有气的篮球，然后又以橡皮圈的力道回到身体。我的视力应该集中在一个更好的方向。

因此，我往上看，但这也不是个好主意。现在吹的是一股《绿野仙踪》的奥兹国（Oz）以外的地方很少见的强风，云以一种几乎引起幻觉的速度行进。令人紧张不安的是，它们使得风车仿佛摇摇摆摆的，让我觉得死亡将至，就像一个坠落的梦，而这是一种狂野而令人眩晕的感觉。我以双臂抱住风车框架，试着弄清楚我所在的位置。然后，我让眼睛闭上片刻，而我可以听到羊儿以一种被风吹送的怪异和声回应我。我希望如果我掉下去，我不会落在它们身上，这是为它们着想，也是为我自己着想。我是不是提到它们的角长大了？

有片刻工夫，我走出自己的身体。撇开我那可怜无助的惊恐姿势不谈，我想象自己看起来很像旧照片里那些纽约高楼的建筑工人。我的帽子早就被吹走了，现在正在德州的某个地方。

我叹了一口气，而我甚至不能承认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一位诚实能干的水井专家会在这个时段来到这儿协助我，而此刻，他就位于我左边一米多的地方。他的名字是吉米·欧，他的行程排得比教宗的还长——我是指真正的教宗，而不是被称为“教宗威利”的乡村歌手威利·纳尔逊。经过足足6个月的游说后，我有幸花大钱请他大驾光临。那就像筹办犹太男孩的成年仪式（barmitzvah）一样，连酒席承办都安排好了。我们不能因为春天的风碰巧选择在今天吹来，就重新安排行程吧。那也许我就得再等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他才会回来。因此，我不能求他饶我一命，只能强迫自己协助他开展这项计划，而这意味着我会这样说：“哈啰，老兄，可不可以把那9.6厘米长的活动扳手递给我？

我想我能帮得上忙，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样很好玩。这种高空荡秋千表演只是为了装设太阳能板，为了给那该死的抽水机提供动力。我甚至还无法照顾到屋子里的电力呢。

我试着让自己相信一件事：在一场原始风暴中，挂在一架离地9米高的风车上，是一种眺望的好方法——不只眺望我的土地，也眺望我的生命。而我可以看到两者的大部分——从我的视野来看，也从我在脑海里观看的整部“在我眼前闪过”的电影来看。有两次，当我和吉米·欧试着将3片瓦的太阳能板安装在风车架上，强风差一点将我吹向德州。好消息是：如果我们真的成功拴紧必要的螺栓，太阳能板可能会永远留在正确的位置上——任何熬得过这股强风的东西，绝不会移动位置。

在1米多以外的地方，吉米·欧一派轻松自若，仿佛我们正在屋里打牌。事实上，他正在吹口哨。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在过去20年的大部分时间，只要是清醒着，他都在风车上荡来荡去；或者是因为他已经用链条把自己拴在风车架构上。而我自己呢？我正在“自由爬升”“自由降落”。我还不知道链条是有机生活制服的一部分呢。事实上，关于一般性的物竞天择，我不了解的一点是：生物如何在第一个关键性的达尔文式错误中存活下来？

然而，我明白，我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我对我的水至少有部分控制权。未来25年内，拉斯维加斯和凤凰城这些城市的用水供应将面临重大危机，因为供应这些城市用水的水库持续枯竭。科罗拉多河这类的河流常常无法流到大海，因为亚利桑那州有太多乡村俱乐部。基本上，从当前的人口来看，凤凰城和拉斯维加斯这类城市根本无法存续，而且根本不该存在，然而它们却属于美国成长最迅速的地区。

数千年来，因为拥有独立的地下水资源和肥沃山谷，我所住的米布雷斯山谷在干燥的西南部，宛如一座绿洲；而且现在依旧如此。但是，如果“太多‘吸管’——太多小住宅区的新水井——自这地下吸水”（套用一位自己插了许多‘吸管’的房地产经纪人的话），那么这座绿洲就会消失。我不知按照目前的成长速度来看，我的水井可以持续抽水多久。

在美国，家庭用水占全国用水的1%，灌溉用水占39%；而世界上有11亿人口无法取得干净的水。

但是目前，一旦我的太阳能板竖立起来，它们就能够轻易地发挥作用。事实上，这套系统非常简单：太阳能板以太阳能点燃的硅移动电子，使抽水机以1分钟6加仑的速度，将原始的米布雷斯地下蓄水层的水抽上来。一天只需晒两小时太阳，抽水机就可以注满加仑容量的生锈老旧的储水槽，而这个储水槽就被安置在18米外怪峰附近的圆石之中。农场的水会在不受地心引力影响的情况下，自地下水管流泻而下。这些水必须流经约37米才会到达我的屋子、淋浴间和洗碗槽。而如果风平息下来，让我能够在羊栏旁辟建一个能用以色列滴灌法灌溉的效率奇佳的种植区，那么水也会流到这个地方。

吉米·欧和他的儿子T.J.已经拆掉我那消耗过多能源的旧式电动抽水机，并以一个太阳能抽水机取而代之。我们只是把那座之前就存在了70年的风车当作一个非计划中的高空跳水平台，因为吉米·欧告诉我，相较于太阳能动力，一座古老风力涡轮机的维修费用，和交一位西部洛杉矶女友的花费一样惊人。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风车叶片嘎吱嘎吱呻吟着，像悬在我们头顶上方的一名酷刑的受害者，而且似乎随时会崩落，并在崩落的过程中将太阳能板砸碎，然后砍掉我和山羊的头。

说到掉落，我真的很诧异，半小时后，我竟然依旧活生生、安全无恙地踩在坚实的地上。我真的跑去亲吻地面了。

“嘿，风停了！”我才从风车架上跳下来，T.J.便这么说。当然，风停了，它已经表达了自己。我伸展四肢，心想：“老天，如果这一回大难不死，那就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动我一根寒毛了。”但是，就在那一刻，梅莉莎从附近一处岩石平台跳下来伏击了我，它不假思索地跳了三米半远，就像纵身一跃、跳上一艘船的海盗。它落在我右边的阿喀琉斯腱（跟腱）上，让我在那天真正跌了一跤，而它只是想跟我打个招呼。当我靠着一棵桶状仙人掌痛苦地扭动时，它的鼻子往下凑近我的鼻子，然后它的嘴巴轻轻地咬我的鼻子。我注意到它的左耳后塞着一片可口的玫瑰花瓣。

“行了！”几分钟后，当吉米·欧将抽水机的线路接到太阳能板上，他大叫道。我一跛一跛走过去，注视着他安装在底层风车架上的水井控制箱。的确，3个绿色的LED灯箭头往上指着，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我和吉米爬上约20米的上坡路，穿过和剃刀一样锐利的牧豆灌丛，然后我爬上梯子，来到储水槽那潜水艇似的开口。我躬身伸入洞穴般深邃的内部，只留两只脚在储水槽外。是呀，水清清楚楚地自入口水管流泻而入，但是，从剥落的水槽壁的外观和气味来看，我的三餐不会缺少金属。那里就像一座阿尔兹海默症工厂。

“你会喝这个储水槽里的水吗？”当我从梯子跳下来，我这样问吉米·欧。他爬上梯子查看，声音自金属储水槽隆隆地穿越出来：“嗯，也许……我可能会。当然，有何不可？你只要在开始饮用水槽里的水之前，把它冲洗几次。”

当吉米·欧斯库巴将身子伸入我的饮用水里，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等到他浑身沾满铁锈爬下来，才向他提问：“所以，吉米，我现在又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但我不再使用以前的室内水压箱，在这种情况下，我在屋内会有足够的水压吗？”

我想从他的反应看来，我问了一个好问题。吉米·欧抬头看看我的水槽，然后低头看看下面的农舍，并在脑子里计算地球大气层内的地心引力。“当然，没问题，”最后他说，但是声音里有点犹豫，“我是说，也许你得在淋浴间转几圈，才会有水将你弄湿……”

当我和吉米穿着被扯破的衬衫穿过荆棘和羊，回到风车那边时，我一边思考着那个怪异的预兆，一边注意到一种非常骇人的气味。那气味来自水井遮蔽物附近，T.J.正在那儿将两条水管重新接合在一起。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水能够再度流向我的世界，因为新的抽水机已经被埋起来。那气味就像某种死去许久的东西混合着某种死去更久的东西的臭味。我不想无礼，搞不好T.J.最近吃了一大堆油腻的东西。但是当我走近时，我注意到水管、T.J.的手，以及周围的多处沙漠已经被染成一片亮紫色。

“你在我的饮用水水管涂了什么紫色的东西？”我紧张兮兮地问。“那只是一种去污剂，一种溶剂，”T.J.愉快地说，“它叫紫色打底剂，是一种符合标准检验的东西。”我的心跳停了一下，因为我要思考一件事：我那原本应该是绿色的生活，再度让我和世界上最毒的东西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当我思考这件事时，T.J.补充说：“另外，这东西会产生一种化学反应，让水管接合在一起。你可以说它打开了塑胶上的‘毛细孔’。”

我的胃在翻腾。如果我必须以核废料为我的豆子浇水，我何必在米布雷斯山谷种豆子？

“这东西……安全吗？”我大胆问。

“啊，没问题的，我们一直在使用这东西。它已经获得许可，可使用于饮水设备。看见没？”他骄傲地让我看看滴着漆的罐子上的标签，“不过要是你碰到它，它会损害你的肝。”

“噢。”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空罐，罐上的标签上有一则忠告：万一你的皮肤接触那东西，你得“用力搓洗15分钟”。

等一下，我心里想。喝那东西没问题，但只要那东西碰到我的手指，它就会溶掉我最具复原力的器官？这不对劲。

T.J.可能看懂了我的表情，因为他说：“只要这东西干了，你就永远不必管它了。”

但我不太确定。由于太阳能正将冷水带到屋子里，所以有许多水管方面的工作等着我去做。如果我想使用太阳能热水，是否我也必须使用某种东西接合那些水管？我决定先不去留意这件事。现在我有绿色的用水供应了，即使提供用水的设备保证你每喝一口水，就要花上1美金。

《成为农夫：我和两只羊的奇妙生活》

道格·范恩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叛逃大都市，回归农场，一个城市人的重回自然之路；

《华盛顿邮报》《迈阿密先驱报》《书单》、美国国家地理网联合推荐的绿色生活方式。

道格·范恩曾是位足迹遍及五大洲的新闻记者。和许多现代人一样，他喜欢物质享受，但他很清楚这些享受却让他很依赖石油，因此心想：是否有可能在保住汽车、Wi-Fi和重低音喇叭的情况下，降低碳排量？

为了找出答案，范恩搬到新墨西哥州一座偏远的农场。他买了2只羊、12只鸡，随即引来郊狼的登门拜访；装设太阳能板时，强风差点把他吹到德州；为了搜集食物的废油作为汽车燃料，他锻炼自己的肠胃，尝遍各种油腻食物；好不容易在沙漠中辟出一片绿地，却遭遇当地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冰雹……

节能减碳的绿色生活可能充满挑战，也可令人捧腹大笑。范恩以自嘲式的幽默，将这个充满挑战的绿色生活实验，写成了英勇冒险和令人捧腹的故事；在滑稽嬉闹的背后，以感人且发人深省的方式召唤人们采取绿色行动——放弃物质享受，来换取一种更为深刻、持久的满足。

延伸阅读

《沙郡年记》

奥尔多?利奥波德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本书是一部美国自然文学代表作，影响力堪与梭罗的《瓦尔登湖》比肩。作者奥尔多?利奥波德常年从事环境保护工作，创立了著名的“荒野协会”，被誉为“美国新环境理论的创始者”、“生态伦理之父”。而《沙郡年记》则是他对在沙郡进行的生态恢复实践，在美国大陆各个荒野地带的游历经历，及其对土地伦理的所思所想的总结。

书中有关于乡野生活的优美描写对美国自然文学的写作传统产生了巨大影响。《纽约时报》书评称赞《沙郡年记》是“户外随笔写作的最佳作品……一本犀利的书，充满了美好、活力和感染力”。《芝加哥论坛报》则称它为“近几年出现的最美好、最温暖人心、最重要的自然主义作品之一”。

《一根稻草的革命》

福冈正信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再没有比返璞归真更好的生存之道。”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年轻的福冈正信重新思考人生，为何小鸟能在空中自由飞翔，而人类却每日要为衣食奔波？为何原本自然生长的稻田，在叠加了农药和机械这现代助力后，地力反而衰竭了？是否人类也在走向迷途？福冈顿悟“无为”即“有用”的自然农法之道，用了24年的时间证明“不耕作、不施肥、不除草、不用农药”的有机种植法是适合的。

本书被誉为有机农业的圣经，作者从日常的农作中感悟出如同庄子般的哲思，以及对“慢生活”的肯定，他因此获得国际NGOTheEarthCouncil奖，他所发明的黏土丸子种植法也正将一座座荒山变成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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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李可心师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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